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凶手
2022-06-21

来访

接到天亮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。他在电话那头咳嗽得厉害,说他想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时刻回来看看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“好,放心,我会好好接待的。”我说。

事情来得如此突然。听说就在不久前,他开车撞了一名逃犯,被当成见义勇为典型,大张旗鼓地表扬了一番。但之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,医生说是受了惊吓,慢慢地演变成了整天咳血。

夜里10点,我在车站接到了他。夜幕下的他站在车站的柱子后面,活像一只鬼。走近才看到他一脸的蜡黄,表情痴痴呆呆,衣服也脏兮兮的。

“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?乍一看还以为是要饭的呢。”我走过去,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,拉住他的手,只觉得像握着一块冰。想到他已时日无多,心中不禁凄凉。

他凄然一笑,嘴唇蠕动一下,搂着我的肩膀,没有说话。

“你最近见过娟子娘儿俩没?”回到我住的地方,他谨慎地关上门,认真地问道。

“最近……最近比较忙,没注意过。”我心中一紧。自从天亮离开这里,就托我照顾娟子娘儿俩,可……

“我五年多没见他们了,明天晚上陪我去看看他们吧!”他说道。

“好,明天白天我有空,白天去吧!”我说道。

“别,”他紧张地抬起头,声音突然增大,随即又小了下去,“还是晚上吧,我这病晒不得太阳。”

我看到他眼睛的眼白部分出现了一些红斑,特别是右眼,红斑已占据了一大部分。

三年没见,我也投不到什么话题,于是两人早早睡下。

半夜,我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,我以为是在做梦。但那哭声离我那么近,使劲压抑着的哭声,像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一般。

我去按灯,发现竟然停电了,屋子里漆黑一片。我下了床,站在屋子里,似乎那哭声就在我身边,我吓得浑身发颤。在搬进这里之前就听说这幢楼以前出过事,不会是……

我不敢往下想,猛然间想到天亮,刚才一害怕,把他给忘了。

我像瞎子一样在桌子上摸手机。拿着手机走到门边,打开门,那哭声像泛滥的洪水,一下子冲向了我。借着手机的光亮,我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肩膀不住地耸动。他突然抬起头。我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睛,吓了一跳,随即扶着门框站定。上一页1234下一页

这次回家,我一直都觉得父亲处于一种异常的怪异状态中。 “异常”和“怪异”,这并不重复。事实上,我从未看透过父亲。在我的心中。父亲一直都处于一种神秘的状态,或许称之为神圣也不算什么。但你要清楚,他是我的父亲,我是他的儿子。姑且这样说,父亲一直都处于一种怪异的状态,但这次回家,他的怪异明显有些异常了——他的屋子里贴满了符箓。

我很好奇,父亲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东西?但是,对于父亲的过去,儿子是很难去过问的。

清晨的光还算明媚,但卧室里我却丝毫感受不到,我没有拉开窗帘的习惯。我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父亲用牛皮纸死死地把窗子封住了。整个屋子的墙上再没有一丁点儿的空隙。符箓和牛牛皮纸在父亲的组合下竟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美感。

我摇摇头,去掉那些怪异的想法,疑惑地看着父亲。从四叔那里回米,我觉得父亲突然间就老了,可现在父亲给我的房间贴符箓的时候却分外的活跃。疑惑的目光并不能阻止父亲的行为,我只好作罢,转而问父亲一直没见到的母亲的去向。

“女人家的,阴气重,让她来这里做什么,我已经让她去你小姨家了,大概会待上几天。”

父亲没有更多的解释,转身向屋外走去:“对了,我可能也要离开几天,这几天你就先一个人在家吧。回来了,也该在家歇一歇。”父亲走到门口时又顿了顿,转身看着我,很严肃地对我说了一句,“你就在这屋坐着吧,这屋子阳气重,对你有好处。”

我猛地抬起头看着父亲,父亲一脸严肃地看着我,然后转身离开。

这是父亲外出前的最后一句话。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,只能在屋子中发呆,想着父亲的用意。我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,父亲是知道的。父亲知道,而且很赞成,这一点和母亲有极大的差异。母亲持明确的反对态度,“儿是娘的心头肉”,母亲总是担心我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,但家中终归还是父亲做主,父亲说“男孩子,总是要出去闯的”。

在外面如何,父亲不会管我,我是男孩子,是要独立的,但父亲离开前的这一句话却让我心头一颤,原来在父亲内心也有着这样的关怀。我回来的目的父亲是知道的,可是父亲却故意把母亲支到了小姨家。阳气重虽然对我有好处,可世间万物讲的是自然而然,最纯真的,是阳光,但父亲却把窗子封了起来。上一页1234下一页

“你……”我只说了一个字,我不知道说什么。

他看着我,离我只有三步的距离,一脸痛苦。我们就那么对峙了5分钟。

他慢慢地站起来。我感觉他突然高大了许多,到了让我仰视的地步。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氛开始蔓延。

我心中一紧,转身关上门,背靠着门重重地呼吸。此时我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,睡衣又黏又湿地贴在身上。

我突然想到他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不该这样对他。我转身拉开门,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。

过往

第二天傍晚时分,我和他去了娟子家。我觉得与他生分了许多,也不敢与他靠得太近。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,他也知道我太多的过去。

我们在一个能看到娟子家门口情况的小饭店里坐下,直到娟子拉着小虎从楼洞里走出来,有说有笑地离开。

“走吧!”天亮说道。

我们起身朝娟子家走去。天亮熟练地走在前面,到了三楼,直接走到娟子家门口,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。

“你有钥匙?”我小声问道。

他不说话,踮起脚从门上面摸出一把钥匙,熟练地打开房门。

我心中一紧,随即鄙视起自己,种种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。多少的时光,我们就是这样轻车熟路地进入到别人家里的。我们是最好的搭档。

“她没忘记我,看这钥匙。”他坐在那把他以前常坐的椅子上。

我接过钥匙。这是一把新钥匙锃亮的沟槽闪着光泽。5年了,一把钥匙如果扔在门上面不管,到现在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了。

“不想亲自见见她?小虎也不小了。”我靠在我常靠着的桌子前,把钥匙扔到桌子上,从口袋里拿出烟,磕出一根来,递给他。

他笑了一下,接过去。一切都像10年前我们第一次进到这屋子里面时那样。我们坐在屋子里抽烟,天亮看到桌子上的娟子的照片,说喜欢上了娟子。尽管我当时十分想拿走娟子枕头下面压着的200块钱,但最后还是忍住了,什么也没拿就离开了房间。

“不见了,我怕见娟子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跟着我就是受苦。”他点着烟,抽了一口,拼命地咳嗽起来,咳嗽得浑身颤抖。我夺过他的烟,掐掉。

“这口气可不像你,当年你多牛啊,人家娟子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生,被你迷得神魂颠倒。”我打趣说道。上一页1234下一页

我们在屋子里面抽烟。说起从前,他脸上有了些光亮,但是很快又死灰一片。看着他,我突然想到了死人。我清楚地看到过一个鲜活的生命变得僵硬,皮肤由红润温暖变成死灰冰凉的场景。

“当年你不该走,那人是我杀的,该走的是我。”我说道。

他不说话,用沉默表示赞成。我心中不免一阵难受。

“我们都不该走,欠下的终究要还。”他说道。

我们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小时,又把一切整理回原来的样子,像我们第一次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一样,安静地退出了房间。他踮起脚,把钥匙放回门上面。

晚上他执意要走,说自己来的时候已经买好了回去的车票。我劝说不住,就拦了辆车送他去车站。

出租车里播放着这个城市的交通广播,广播里说着各个路段的交通拥堵情况。

突然,广播里插播进来一条新闻:“晚上10点20分,文化路与花园路交叉路口发生一起车祸,一辆大货车撞上一辆出租车,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……”

“咳咳……”听到这里,天亮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,还从兜里掏出纸巾捂着嘴,血竟然浸透纸巾,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。

“你没事吧?”我看着他问道。只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,在昏暗的光线下,那脸像一块黑色焦炭。

“没事。”

“现在车祸怎么这么多,前些天在荥阳,我的一个开出租车的朋友也被一辆卡车撞死了。你们说冤不冤?”司机突然开口说道。

“李季?你没死?”天亮惊恐地抬起头,双目圆睁地瞪着司机的脑袋。

“我死了,只是放心不下你这个大哥。我跟了你这么多年,没想到你这么绝情。”司机头也没回,认真地开着车。车子在花园路上飞驰。

“如果不是你走漏了风声,我也不会被警察盯上。你就是个饵,你不死,警察到最后逮的就是我。”天亮说道。

前面就是文化路口,红灯亮了起来,司机杷车子停在路边。左边的一辆大卡车正快速地横向开过来。我感觉情况不对,迅速推开我旁边的车门跳了下去。

我刚跳下去,出租车就箭一样飞了出去,正撞在大卡车上。

真相上一页1234下一页

民警老王又在值班室里呆了一夜,眼看天快亮了,面前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。他拾起听筒,里面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骇然响起:“派出所吗?快到云海大厦来啊,这里闹鬼了!”

老王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,连忙向云海大厦赶过去。

云海大厦并不是一幢真正的大厦,而是一栋烂尾楼。大厦只修到了三层高,外墙还是斑驳的水泥块,窗户更是一点都没有装上。

在大厦外的林阴道上,老王遇到了报警的赵阿姨,她是送牛奶的工人。赵阿姨一看到穿着制服的老王,大声叫了起来:“天哪,我真的看到云海大厦里有鬼!”

“朗朗乾坤,哪来什么鬼?”老王正色说道。他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,根本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。

赵阿姨喘着粗气,说出了今天凌晨看到的情况。

她推着装满奶瓶的三轮车,经过云海大厦的时候,突然看到二楼窗户里有一个飘忽的白色影子。更让赵阿姨惊骇万分的是,这个影子只有上半身,头颅与下半身都隐没在一片黑暗中,一点也看不到。

“我的天哪!那是个无头鬼!”赵阿姨捂着胸口战战兢兢地说。

老王摸了摸腰间的警棍,抬头望了一眼云海大厦的二楼,什么都没看到。他大声说:“我们一起上去看看!”

老王拉着赵阿姨钻进云海大厦的门洞,然后打着手电上到了二楼。老王拿手电照了一圈,只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,一个人也没有。

老王讥诮地对赵阿姨说:“你看吧,哪有什么鬼?一定是你眼花了!”他手里的电筒又胡乱朝四周扫了一圈。

“啊——”赵阿姨突然发出一声尖叫,她指着天花板,身体不住地颤抖。

老王顺着赵阿姨的手指望去,也不由得惊呆了。在二楼的横梁上,悬挂着一根长长的白色丝带。一丝冷风透过窗洞掠了进来,使这根白丝带缓缓随风摇曳。

“天哪,一定是有人用这根白丝带上吊了!”赵阿姨情不自禁地哭叫起来。

老王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,赶紧裹了裹身上的警服,说:“别瞎说了,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!就算有人用丝带自杀,我们也没看到尸体啊!”上一页1234下一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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